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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專訪 | 舞者的實驗:劉楚華Chloe/Coffee的創作旅程

  • 5月6日
  • 讀畢需時 8 分鐘

受訪者: 劉楚華(Chloe/Coffee)

訪問: 吸點藝術

撰稿: 方卓琳

校對: 楊睿珂



吸點:簡單自我介紹,你現在的工作/身份?


Chloe:我叫 Chloe,但朋友們都叫我 Coffee,因為小時候大家覺得我總是不睡覺。所以,這兩個名字就成了我的標誌。說到我的工作,我是一名全職的藝術工作者,主要專注於舞蹈,特別是教學、編舞和創作。同時,我也會做一些功能性的訓練,和不同的人接觸。有時候,我還會擔任製作人,帶領一些有趣的項目,和大家分享我的創作。


其實,當初我並沒有計劃要全方面發展,但生活環境和興趣讓我有了很多不同的嘗試。小時候,我在小學時期就開始接觸舞蹈,還參加了學校第一屆舞蹈隊。那時候我很幸運,學校給了很多支持,甚至找來了北京舞蹈學院的老師來授課,這段經歷真的開啟了我的舞蹈之路。我記得我第一支跳的舞是《採蘑菇的小姑娘》,我就是那個蘑菇,還用了些小道具呢。隨著學習的深入,我開始接觸中國舞。在小學六年級時,我遇到了我的恩師郭英姿老師。她不僅是我的老師,還成為了我的好朋友和老闆。她一直支持著我的舞蹈訓練,讓我在舞蹈上不斷成長。


隨後,我進入了演藝學院繼續深造舞蹈。那時正好有一個精英培訓計劃,我參加了一系列的訓練,讓我接觸到許多不同的舞蹈風格,包括現代舞和當代舞,這對我的身體和舞蹈視野影響很大。在大學期間,我參加了一個文化中心的項目,這段經歷成為我思考「舞蹈藝術是什麼?」的轉捩點。老師帶領我們挑戰對舞蹈的認知,提出許多問題,讓我開始思考創作的可能性。


後來,我有幸被選拔到韓國與一個肢體劇場合作,當時我只是一名 製作助理。但這段經歷讓我深入了解了製作過程,開啟了我對舞蹈演出製作的新視野。這些經歷逐步塑造了我在舞蹈界的多重身份:舞者、編舞和製作人,並激發了我對創作的熱情。這一路走來的經歷和養分,讓我在舞蹈的世界裡不斷探索,也希望能將這些體驗轉化為未來的創作。


吸點:你的創作生涯或是舞蹈員的生涯中,有沒有分享三個你覺得會印象深刻的作品?


Chloe:我可以按照不同身份來分享我的經歷。首先,作為表演者,我受到影響最大的一個項目是《玩風景》(Playing Landscape)。這是我與 Hope和 Erik Kuong合作的作品,當時我還是一名上班族,真的很感謝公司的同事們支持我參與這個項目。我們除了在內地和澳門演出,2012 年還在愛丁堡進行了一個月的演出。對於全職表演者來說,這是一個巨大的挑戰,因為愛丁堡就像是真實的舞台競技場,作品必須與表演者和整個團隊緊密合作,才能在這樣的環境中生存並獲得好評。這次演出讓我學到了很多,不僅在表演製作方面,還在於宣傳和整個表演環境的運作。這讓我深入思考自己的身份和未來的可能性,也觀察到在這個市場中,各種角色和持份者如何互相影響,形成一個循環。



而在愛丁堡演出後,我們還參與了《玩風景》的延伸項目——歐洲的Colour Brand Tour,行程包括葡萄牙、西班牙和法國等。在這個過程中,我們與另一個葡國團隊一起生活、練習,體驗了真正的表演藝術巡演生活。這次經歷再次衝擊了我對表演藝術的認知,讓我感受到其無限的可能性。2012年對我來說是人生的轉折點,那時我正式成為一名全職藝術工作者,踏入了製作人、編舞、舞者及瑜伽導師的多重身份。因此,《玩風景》不僅是我創作生涯中的重要作品,也是我生命歷程中的一個重要關口,深刻影響了我目前的生活狀態。


我想分享的第二部作品是《旅人》,這個名字本身就寓意著旅行的旅程。這部作品源自我在外表演過程中的學習與觀察。旅行中我習慣隨身攜帶一本書,而這次也不例外。在我隨身的書籍中,有一本特別影響了我,那就是胡晴舫的散文小說《旅人》。書中探討了個體在移動過程中的身份,以及人與社會、城市之間的邊界。這本書深刻改變了我對旅行身份的理解,讓我在回來後,以它作為靈感的起點,創作了自己的作品,這也是英姿舞園的第一部全長作品。


在這段旅程中,我經常和其他舞者分享我的想法,尤其是《旅人》的內容,大家都覺得這個方向非常有趣。於是,我們決定一起嘗試這個實驗舞蹈劇場的製作。《旅人》不僅反映了我們在不同人生階段(如二十、三十、四十歲)對世界的想像,還探討了我們對生活、生命以及藝術創作的理解和質疑。這種大膽的嘗試得到了許多前輩的支持與幫助,讓我在創作過程中增添了不少信心。因此,《旅人》對我來說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作品,它不僅是我藝術之路的里程碑,也激勵我繼續向前邁進。


第三個我想分享的作品是《人造玫瑰》(Wonderland),這部作品與女性在不同階段的經歷密切相關。這次創作源於我對文學作品的熱愛,特別是將一些文學作品重新結構和改編的過程,而《人造玫瑰》正是由此而生。最有趣的是,這部作品是我和幾位經常合作的舞者共同創作的,大家對空中藝術充滿興趣,尤其是空中舞和多懸吊運動。


我們設計了一個近兩米高的正方形裝置,旨在挑戰這個物件,同時也挑戰我們的身體。這次實驗讓我們對空中藝術有了更深入的思考,並意識到在技術方法和理念上仍有許多需要深化的地方。隨著對身體需求的重視,我開始教授多懸吊運動,包括倒立鞦韆和空中瑜伽等,這也成為我藝術探索的一個重要起點。


此外,我還想分享一個名為《Project RE:》的項目,RE 代表 Research、Rethink、Redefine。我們利用 XR 科技概念,與一位瑞士編舞家合作,他開發了一個供全球舞者下載的應用程式,並以此展開了一個劇場項目。這個過程恰逢我剛生完寶寶,人生的重大轉變讓我面臨在這樣的身體狀態下是否繼續創作和表演的掙扎。



在這段旅程中,除了作為一位新手媽媽,我還擔任項目監製的角色。雖然曾經有過猶豫,但我最終決定挑戰自己,並邀請了一位律師兼舞者作為我的搭檔。我們不斷探索科技、劇場與舞蹈之間的關聯,並討論在下一代生活中科技的角色。在這次創作中,我甚至穿上緊身衣,挑戰自我,體驗這種低預算的表演方式。回想起來,雖然過程非常累,但我很慶幸自己接受了這個挑戰。


這個項目讓我反思女性在不同人生階段的選擇和不同的身體狀態,並思考如何將藝術與不同階段生活並存。我將自己視為一個人體實驗,透過實踐探索這些可能性。失敗是創作過程中不可避免的一部分,但每一次試驗都讓我更接近成功。《Project RE:》正是這種探索的體現,展示了創作中的無限可能性。


我想分享的另一個有趣項目是《遺城詩路》。這是一個我與一群朋友、文物大使協會、舞者以及澳門的一些獨立創作人共同構建的平台。這個項目耗時十年,自2012年啟動以來,我們已經完成了五屆。在這段時間裡,我們逐步修正和探索對城市的意義。最初,它只是一場環境舞蹈的演出,因為在我剛畢業時曾見過許多類似的創作。在回歸前,許多前輩已在這方面取得不錯的成就,但我在那幾年卻少有接觸,因此懷著好奇心開始了這個項目。


作為文物大使,我一直致力於推廣澳門的世界遺產,並在此過程中思考城市、文化與藝術之間的關係。回到澳門後,我和朋友們一起嘗試《遺城詩路》這個項目,透過當代藝術為媒介,以我們的五感來漫遊這座城市,探索我們與城市的關係。每年我們都面臨不同的挑戰,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逐漸認識到這個項目已成為城市的紀錄。許多事物正在消失,而現在則有更智能、科技更先進的方法來記錄這些變遷,但當時我們只是通過最直觀、最熱愛這座城市的方式來保存這些記憶。


在第五屆活動中,我們將這個項目定位為「舊城漫遊藝術節」,並與路環的其他藝術團體合作,主題圍繞「消失的海岸線」。我們設計了多種活動,包括表演、歷史導賞以及適合小朋友的故事分享,旨在與社區分享這些藝術形式。儘管在第五屆之後,我們未能再舉辦如此規模的活動,但這些經驗促使我們在不同方向上繼續發展,例如在馬來西亞和韓國的獨立環境舞蹈項目。


這個過程讓我深刻感受到,澳門的藝術工作者對這座城市的熱愛是如此強烈。他們渴望為下一代留下有價值的東西,這種急切的心情深深打動了我。在這些活動中,我遇到了許多有心的人,也反思了藝術創作對社會的潛在影響,尋求一個平衡點。最終,我在我兒子的身上找到了新的答案。看到他的成長,我意識到我們仍然擁有美麗的沙灘、書店和充滿故事的舊城,這些都是我們為下一代努力保留的文化資源。希望未來能為他們創造一個更加豐富的生活環境。


吸點:最後,你認為對於現在有意進入藝術行業的人來說,做全職藝術工作者需要具備哪三個特質呢?


Chloe:成為全職藝術工作者需要具備幾個重要特質。首先,自我管理是關鍵要素,包括自我要求和自我覺察。我們需要清楚自己的目標和動機,並意識到在藝術創作過程中難免會面對困難和障礙。這些挑戰雖然令人困擾,但同時也是我們進步的空間,因此持續檢視自己的進展至關重要。


其次,發現工作的樂趣同樣重要。在創作過程中,我們可能會經歷懷疑和挫折,此時保持正面的能量能幫助我們重新聚焦,吸引對我們有意義的機會。無論是自我創作還是與他人合作,時刻反思這份工作的價值和樂趣,能讓我們在困境中保持動力。


最後,藝術工作者常常面臨各種誘惑,特別是在像澳門這樣的環境中,快速賺錢和吸引眼球的項目隨時可得。因此,我們需要具備強大的辨識能力,能夠明確區分短暫的誘惑與真正的機會。持續提升自己,無論是在身體的鍛煉還是思想的成長,都能幫助我們在藝術的道路上不斷前行,避免因為停步而錯失機會。



吸點:你對於五年後有什麼規劃或想像嗎?可能有些人認為舞者的事業類似於運動員,存在一個黃金期,可以達到某個巔峰。你怎麼看待這種觀點?


Chloe:對於未來五年的規劃和想像,我認為每個階段都有其獨特的挑戰和機會。雖然許多人認為舞者的事業有一個黃金期,但我認為這並不絕對。曾經我也會思考自己在五年後的狀態,特別是舞者在多年後是否仍能保持表現,但現在我對這個問題的焦慮已經減少。每個階段都有不同的狀態,尤其在澳門,較少有年齡層較高的全職表演者,這讓我更加珍惜那些持續創作的前輩。


在疫情前的一次德國交流演出中,我見到一位年長的藝術家,讓我深刻感受到年齡並不會限制創作的可能。我希望自己在八十歲時仍能持續表演和創作,甚至更久。這種持久的活力是我未來的追求,我希望能與更多人一起創作,探索更廣闊的藝術世界。


吸點:過往有過這麼多外出交流的經驗,為什麼仍然選擇留在澳門?


Chloe:當然,關於留在澳門的選擇,我對這個地方擁有深厚的情感。儘管我有很多機會在外發展,但我將澳門視為我的根基,這裡給了我信心和安全感。隨著家庭的成長,我希望在外地學習和交流的同時,保持與這個城市的聯繫。


近年來,我參與了許多與海島城市的合作,這讓我發現每個地方都有其獨特的價值。目前,我的工作重心是在英姿舞園進行表演和教育,同時在下環街區設立了一個小工作室,以更好地接觸社區並與人合作。除了地理上的接近,最近還有多個社區藝術的項目合作。我越來越喜愛這個地方,也希望未來能持續為社區貢獻,發展更多的藝術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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