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報導 | 炫目劇團《今夜無人能睡》揭底層家庭悲歌
- 4月23日
- 讀畢需時 5 分鐘
受訪者：莫家豪 Jason (導演)、蔡澤民 Sam (監製、演員)
訪問：吸點藝術
吸點：演出的靈感來源是什麼？為何會想做這個主題的演出？
Jason：我們如何想像年老到臨終前的生活？我們如何想像一旦遭遇意外或病痛，終生臥床的狀況？近年社會上常常見到有關照顧者與被照顧者的悲劇。我本身多年來都有參與長者戲劇藝術，所以想透過今次創作探討本澳迎向老齣化社會的種種問題，刻劃社會上須被關注的議題，牽動大眾關注。
吸點：你希望能透過演出，為觀眾帶來什麼反思？
Jason：照顧者的工作往往被低估或誤解。照顧者面臨的照顧者壓力不僅影響他們的身心健康，還可能導致社會資源的浪費和照護質量的下降。為了提高照顧者服務的質量和可持續性，社會必須正確認識並打破對照顧者角色的誤解。
另一方面，劇中對角色慾望的描寫，是創作者想引起觀眾思考的一個叩問。「被照顧者」，無論是殘疾人士或老年人，經常會面臨被「去人性化」的對待，好像他們永遠只能被照顧，被當成嬰兒般，他們的隱私、慾望（不限情慾）容易被忽視，某程度上抹去人性特質；慾望需要出口的時候，容易被社會用有色眼鏡看待，人類本身具備的七情六慾，之於他們經常會被忽略。書寫/在劇場重現這些處境，不只是感傷悲情地描繪這些難題，反而是透過再現，在直視之後，讓大眾可以冷靜思考這些問題，找出難題底後的每一個癥結點。
吸點：在導演過程中，您遇到的最大挑戰是什麼？
Jason：角色經歷的事情是輪迴了很多次之後的「日常」。演員需要舉重若輕，反而不能夠每次也像第一次經歷般沉重。要尋找那一種悲劇背後，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輕。要和演員溝通，大家尋找角色面對處境時的情感輕重，是今次排練的挑戰。
吸點：劇中探討了家庭成員之間的複雜關係，您認為這反映了當前社會的哪些現實？
Jason：華人傳統家庭觀，和固有的「養兒防老」思想，往往使家人責無旁貸成為照顧者。很多時候，家人即使沒有專業的照護知識、沒有足夠強壯的心理，也必須提供家庭的陪伴作用，硬撐下去。也因此，家庭照護者與被照護者，往往容易產生互相依賴又互相怨懟的關係。這樣的家庭悲劇沒有「壞人」，被照顧者可能受老化、疾病折磨，心理也相當脆弱，但他們亦容易在不經意間反過來折磨照顧者；而照護者不僅要扛起經濟，也要承擔心理壓力，長久下來便容易情緒失控。兩方都有各自的悲傷委屈，又經常傷害對方。
劇中，一家三口（婆婆、姐姐、妹妹）是彼此的寄託，卻也不斷刺傷彼此，致使三人陷入閉鎖的循環。正如《今夜無人能睡》這個劇名所隱喻的，照護者與被照護者面臨的矛盾，有如一夜又一夜輾轉失眠，而如何運用劇場語彙，描繪那種既魔幻又現實的無間輪迴感，讓劇場作為一種借鏡，召來反思的空間，孕育改變的力量，是此次的一大挑戰。
吸點：在劇中，照顧者的壓力和挑戰被強調，您如何看待社會對這個群體的支持？
Jason：照顧者除了要解決日常生活需要，還需要面對因為照顧者的身份所帶來的壓力。此等狀態無疑為原本高壓的關係雪上加霜。照顧者本身及大眾市民對照顧者角色的不理解，會做成無形的壓力。
「照顧者壓力」的社會認知對於改善照顧者的工作和生活質量至關重要。通過提高社會對照顧者角色的正確認識，我們可以有效地減輕照顧者的照顧者壓力，並為他們提供更全面的照顧者支援和更優質的照顧者服務。建立一個更加支持和尊重照顧者工作的社會環境。這不僅有助於照顧者的福祉，也對提升整個社會的照護系統和公共衛生具有重要意義。
吸點：您們在演出的準備過程中，是否有特別的研究或準備？
Sam：由於劇中部分角色需要長期照顧，有一定程度身體障礙，所以我們亦安排訪問了一些社工及輪椅使用者，希望更加瞭解照顧者與被照顧者日常生活中會面對的問題，實際上身體的動作及自理情況，以此作為創作角色的基礎，增加真實感。
吸點：你會在劇中擔任什麼角色？
Sam：我在劇中飾演的角色叫做「男人」。他是一劇中妹妹有性交易的「情人」。某程度來說，男人與妹妹係有一種扭曲的感情。男人會為妹妹及家人提供經濟援助，同時會滿足自己需要。編劇沒有為這個角色設立一個名，因為他亦代表了某一種社會中常見的人物。
吸點：劇中的兩姊妹、外婆，會由什麼演員飾演？
Sam：Anna 楊螢映將飾演姐姐，張健怡會飾演妹妹，歐陽月珊會飾演婆婆。
這一家人其實愛恨交纏，相愛相殺。
姐姐這角色非常複雜，對家人充滿愛，亦同時因為照顧家人的壓力而變得不幸。她堅強同時脆弱，她想穩定亦同時極度不安。Anna是我好多年的好朋友，亦是香港演藝學院同班同學，在日常生活中我見證過不同階段，擁有不同面向的她，十分適合演這個角色。而且我對她的演技非常有信心，相信她絕對可以處理到這個角色的複雜性。
妹妹很渴望自由，響往外邊的世界，但又不放心姐姐及婆婆。她與姐姐有一種好特殊的互相照顧，互相保護的關係，我覺得健怡本身擁有好溫柔的女性特質，同時我亦見過她對藝術的執著堅持有一種力量。再加上從健怡以往的作品，不難發現她情感非常細膩，對藝術亦有非常廣濶及獨特的視野，對今次創作必然會有幫助。
婆婆在戲入面有囉嗦，不停講話的段落。月珊是一位非常可愛，好有親和力的人，非常適合中和婆婆的囉嗦，令角色更易被觀眾理解。
吸點：張健怡已很久沒有演戲，為何會想到邀請她參與？
Sam：我本身非常喜歡健怡導演的作品，一直好想與她一起創作。從健怡以往的作品，不難發現她的情感非常細膩，對藝術亦有非常廣濶及獨特的視野，對今次創作必然會有幫助。一個能夠在作品中透露細膩情感的導演，演戲一定不會差，而排練過程已經印證了這一點。
吸點：在這個製作及排練過程中，您個人最深刻的收穫是什麼？
Sam：劇本劇情寫實札實，但本劇的呈現手法上，則不會執著於「細節真實」，而是以偏向簡約、詩意、具表現主義風格的視覺風格呈現，讓觀眾聚焦人物的心理糾纏、人物背後承載之社會處景，讓觀眾聚焦觀察困局背後的種種社會脈絡。
這一種以寫實作為基礎，創作一些社會上可見的「臉譜化」角色的過程十分不容易。今次能夠在一個非常友好的劇組中，與一大班好朋友創作，已經非常幸福。
*《今夜無人能睡》為第三十五屆澳門藝術節演出項目
Comments